继2007年的《开天辟地》后,「中国现代舞之父」曹诚渊再次邀请广东现代舞团与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来港演出,与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一起,为观众献上一场《三势纪》。三地编舞的三段作品,不仅带来迥异的风格和各具特色的身体语汇,也是三个城市的文化碰撞,让你在炎炎夏日中享受一顿舞蹈大餐之余,也经历一次脑力震荡。
文:香港文汇报记者尉玮 图: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提供
刘琦:中国的水
广东现代舞团带来的《回声》,是舞团与美国Margaret Jenkins Dance Company联合制作的跨文化合作项目《换日线》三部曲中的其中一部。双方的艺术家、编导和舞者一起创作讨论,达成真正思想上的交流。《回声》以北岛的诗歌为灵感,选取美国作曲家Paul Dresher的音乐为背景,展现出丰厚的诗意。
编舞刘琦善于攫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意境,用精致细腻的手法探寻内心情状。她的《临池》
把中国书法的意境泼洒台上,曾经给香港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这次的《回声》,出发点是Margaret Jenkins所选择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国人以对称为美,她觉得这个很有意义,但对我们来说,是司空见惯,就在我们的血液中。」因此刘琦将作品再推展,呈现个人与群体之间的关系—对称与不对称,平衡与不平衡。编舞要用纯肢体的舞蹈动作营造氛围,邀请观众一起在剧场中探寻人性。
作品创作时,刘琦让舞者去寻找水的状态和形态。「美国人做出来的很天真,雨滴、雾??到我这里,我要求演员把身体化成水的质感,灵动的,但不是无力的。水是有力量的,可塑性非常大。在我的作品里面,要体现的是水的精神质感,而不是外在形态。我对水非常崇拜,做人要有水的气质,遇到险阻的时候,可能冲过去,也可能绕过去,滴水石穿。可以海纳百川,也可以涓涓细流。这个理解和美国人不同。动作的研发也从水出发,不是水的外形,而是其精神气质,所以《回声》一出来,观众就觉得不一样。虽然出发点一样,但是合作的意义在于我要把我的观念放进去。我对自然和人类的理解,我对平衡和失衡的理解,我对水的理解,这才成为一种交流。」
梅卓燕:人在旅途
旅程中有缤纷的风景,有短暂的亲密时光,也有频繁而不经意的离别。人生莫不若此?
香港舞蹈家梅卓燕,为了创作经常周围飞,少则两三个礼拜,多则几个月,成为不同地方的短暂过客。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她都抓着地图周围逛,结识当地的朋友,好奇地发现城市的每个角落,不甘心只做一个单纯的游客。创作、编舞,与舞者们一起练习,那是多么亲密的温暖时光,然而当离别的时刻来临,一切都好像轻易地消散。「人和人的关系其实很脆弱,离开就是离开了。如果发大一些想,也就是人生,生命无常,很多事情也是那么脆弱。如果加上你家里有人过世,或是经历一些病痛,会令你更要去学会如何面对相处这个东西。你要学会更加宽容,毕竟有些东西不必那么执着;也要很慈悲,更加珍惜相处的每一刻。」
小梅带领城市当代舞蹈团创作的20多分钟的新舞作《客途》,就从旅程发想。从旅途的坐标变换,到人生的悲欢离合,以及编舞和舞者面对这一切变化的心境。
几年前,因为受伤,小梅开始看《黄帝内经》,重新学习与自己的身体和谐共处。之后,她开始接触佛学,不久前更皈依成为了佛教徒。她说,佛学的知识帮助她面对周遭的一切,也更懂得如何面对人生中的痛苦和无常。「以前看动物纪录片,鲑鱼的逆流、动物大迁徙,又或是候鸟,都觉得没甚么,自然法则而已。但是学佛后,对这方面多了一些思索。人也是,生老病死,一定要经历种种,但如果这些种种都是自然法则,那我们该如何面对它们呢?」小梅说,「佛学里关于轮回的概念,对待无常的概念,都对我很有帮助。让我看待这些事情不再是一个消极的态度。每个人藉着每一次的轮回,藉着不同的肉身,其实都是经历一个学习的过程,哪怕是经历痛苦,也是学习。我们要知道痛苦,但不是要跌进痛苦中,无力自拔。」
这所有的思绪都铺展在舞台上。舞者们拖着行李箱,开始自己的旅程。有些人把行李箱周围扔,有些人与它较劲「搏斗」,有些人则像呵护小baby一样牵引它。身体不会骗人,这也是现代舞最动人的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态度,像万花镜般绽现,观众在这些身影中,大概也能找到自己?
舞蹈请来龚志成打造音乐,将《客途秋恨》的经典唱句融入其中,再用拼贴的方式,把南音、Steve Reich的现代音乐,北欧空灵的女声吟唱等不同风格片段共冶一炉,六段风格迥异的音乐用火车声隔开,让你一时如同置身轰隆前行的火车上,一时又与飞机一起划过空旷的天空,空间感十足。
李捍忠:反思现代仪式
如果说小梅的《客途》是对生命的善感,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执行艺术总监李捍忠与编舞家马波合作编排的《初祭》,则是一则充满了象征符号的社会隐喻。编舞的意图显然不是在舞台上单纯重现古老祭祀仪式的场景,而是要将其放在当代的语境中,进而反思现代社会对待仪式与祭祀的扭曲
心理。
「我感兴趣的是看到现代社会中存在的仪式,然后再去感受它存在的矛盾。仪式为什么存在?现代的仪式还是不是它原始的初衷?人们对待仪式的心态还是不是以前那样?」李捍忠说,「说实在的,现在大家愈来愈少谈到信仰,仪式依然存在,但变成了一个很怪的东西,只剩下空壳、形式,甚至很多仪式被直接做成了表演。这些东西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面目,仪式本来是给人们寄托精神的空间的,现在都没有了,很纯正的仪式的心态也已经丧失了。比如葬礼,本来是哀思,但是往往有钱人便以此炫耀,很大排场,甚至用凯迪拉克来送丧,大家欢天喜地大吃一顿,变成了作秀。仪式的神圣已经荡然无存。」
舞蹈选用了谭盾的Orhestral Theatre II:Re作配乐,李捍忠说,这首曲子一开头运用了藏传佛教喇嘛的音乐,有一点仪式感,但到了后来,变奏之下愈来愈怪异扭曲,与舞蹈的构思十分契合。在这种矛盾的氛围中,舞蹈正是要把现代人自身的冲突展现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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